复旦大学MBA陆雄文：赋能科创，中国管理教育的机会与挑战

无科创，无未来！2021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新年论坛1月16日在线举行，院长陆雄文教授发表了主题演讲“科创驱动·管理赋能”。

他指出，科创是国家盛兴的唯一道路，学院不是从短期的现实利益出发，而是从中国与世界的长远未来去思考管理教育如何与科创实践更好地融合，“让管理教育与科创实践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共同成长。”

2020年，中国不仅是世界上唯一实现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而且整体经济规模突破了100万亿；海南自贸港建设启航、浦东开放开发进一步深化、长三角一体化进程加速；载人航天、探月工程、量子通信等领域重大科技成果丰硕。我们深切地感受到：过去这一年，中国不仅有效地防控了疫情，而且率先在全球恢复了经济，也为未来的发展铺平了有希望的道路。

在国际舞台上，年末中国接连对外签订两项重大经济、贸易协议，为中国经济乃至全球经济带来新气象。11月，中国与东盟十国及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签订了RCEP协定。这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经贸规模最大、也最具潜力的自由贸易区，协定的影响将非常深远。紧接着，中国与欧洲历时七年的投资协定谈判如期完成。这个协定极具历史意义：不仅突破了传统双边投资协定的范畴，涵盖了市场准入承诺、公平竞争规则、可持续发展、争端解决四个方面的内容，而且为拉动疫后世界经济复苏、带动疫后世界经济秩序的调整、改革、重塑奠定了基础。中国抓住了一个很重要的历史时间窗口，与世界最大经济体之一的欧盟建立起面向未来的战略合作关系，这将稳定世界经济秩序，让世界重新回归原则、规则，回归合理、公平的竞争与合作。这两个协定增强了国际社会对经济全球化、贸易自由化的信心，对未来全球经济秩序的重塑与重回正轨意义重大，也将是中国作为世界大国，既享受全球经济合作的益处，又对全球经济稳定做出应有贡献和担当的体现。

当前，中美关系仍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中美关系的前景仍不明朗。在中美博弈的背景下，科创对于中国的崛起和发展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中美博弈的本质是国际秩序的转型与治理结构的变化。作为一个曾经的贫弱国家，中国历经四十年改革开放，经济持续高速增长，使得人民生活水平、工业制造能力、科技研发能力都大幅度提升，综合国力显著增强，挑战了美国作为冷战后唯一霸权国家的地位。这样的博弈不可避免地引起了美国的警惕和担心，但最终这次博弈能不能达成一种均衡，乃至达成一种竞合，还是要靠中国进一步发展硬实力，特别是科创战略的实施、科创硬实力的提升。

过去一年，中国的科创战略持续推进，并取得了显著成绩。特别是科创板上市公司总数超过200家，为服务符合国家战略、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市场认可度高的科创企业提供了大量融资，缩短了科创企业的成长周期，加速了科创企业的发展、壮大，也为未来中国科创事业的发展指引了方向。

今年是“十四五”规划的开局之年，国家在很多领域的规划布局都将具有深远的影响。在科创领域将有更大的投入，不单有国家的投入、民间的投入，也有不同区域、各行各业机构的投入。所有这些资源、力量汇聚起来将合力推动中国科创事业的发展，进而帮助中国真正地去实现现代化强国的目标。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长三角科创共同体的建设显得尤为重要。正在进行的长三角一体化将会推动长三角各省市之间的战略合作，也让长三角作为国家最重要的科研资源集中地、高校集中地去扮演引领全国科创战略的使命的角色。科创板在上海开板、三省一市长三角科技创新共同体建设方案的发布，对长三角乃至全国的科创事业有重要的借鉴、示范、引领作用。上海身处长三角的核心位置，也有责任和使命去融入国家的科创战略。

目前，中国科创战略背后仍然存在一些隐忧：

第一，中国的基础研究能力还非常薄弱，高等教育资源的潜在优势还没得到充分发挥。尽管我们有一流的、最聪明、最勤奋的学生，但同一些世界发达国家教育环境中成长起来、培养出来的学生相比，中国学生对于科学问题的好奇心、探索心仍然不足，他们有良好的基础教育背景，通过刻苦努力考入本科，甚至硕士、博士，但是原始的好奇心、探索心不足以支撑持续创新研究能力的发展。这是我们教育的基础性问题，甚至是中国成为创新国家的根本的瓶颈问题。所以我们要找到束缚我们成为科技创新强国的种种短板，要反思和改革阻碍我们成为科技创新强国的各种体制，包括教育体制、科研体制，甚至是税收体制，以持续地推动中国科创战略的发展。

第二，中国拥有全球最完备的工业制造体系，但并不发达，发达的制造体系首先应是发达的装备制造能力，关键核心技术、关键材料、零部件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三，中国对知识产权的有效保护，尤其是对发明专利的保护，以前做得很不够。过去几年，中国企业发明专利申请数量大幅上升，一跃成为全球申请发明专利件数最多的国家，但发明专利的技术含量仍有待提高，具有技术颠覆性、突破性的专利仍极少。与此同时，中国在专利和知识产权保护方面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与发达国家相比仍落后不少。

科创战略的背后其实也隐含着道德观和价值观的博弈。我们要去直面这些问题，更好地与世界发达国家去交流、去辩论，甚至去交锋，但是，科学无国界，中国要与全世界先进的国家交流科学技术，交流先进的思想、理念、知识。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应该更多地相互借鉴、相互融合，才能够引领整个人类社会走向更加发达的文明。

虽然有以上这些隐忧，但如果我们能够抓住这次战略机遇，切实推进科创战略，认真地反思各个方面的不足、补齐各个方面的短板，中国就能够真正成为一个成熟的市场经济国家、一个负责任的世界经济大国，能够为世界所接纳，并成为全球的好伙伴，即使被别的国家看作竞争对手，也能赢得对方的尊重。

基于过去大半年的调研，我们已发现中国科创企业存在的一些共性问题：

第一，科创企业在不同的成长阶段、不同生命周期，会遇到不同的管理问题，首当其冲的是股权激励问题，很多科创企业创始人、科学家、技术人员不懂得如何设计合理的股权激励机制。科创本身具有非常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性，对于科创企业来说，采用一个确定的股权结构不仅不可持续，而且不合理，所以我们提出，要设计动态的股权结构来有效地适应科创企业不同时期的发展需要。

第二，许多科创企业不太懂得公司治理的重要性，也缺乏对商业模式、战略规划的思考。在融资过程中，外部资本进入董事会，由此因科创方向与日常运营的分歧而产生冲突。

第三，科创企业的科技研发管理往往缺乏科学设计。科创企业多是原创研究，风险大，成功率低，这与大公司内部开展科研工作的一套管理体系会有很大的不同。每个科学家不仅各有才能、也各有个性，如何提升团队合作的效能，常常为科创企业所困扰。如何组织、管理这样的研究队伍、如何去建立一系列科创研发管理的流程、标准、评价和控制体系，科创企业大多缺乏必要的知识支撑和经验积累。

第四，科创企业的文化建设、塑造能力，危机、冲突管理能力欠缺。文化是企业发展的源泉，创新是企业发展的动力。如何让科创企业的员工认同企业的使命、愿景、目标、价值，从而形成协同创新的氛围，往往决定着创新的产出数量和质量。

第五，面对企业外部关系与环境的挑战，科创企业也缺少足够的认识和准备。比如，在融资方面，如何与中介机构进行沟通，从而获得有效的支持，有些科创企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并没有获得相应比例的回报，有时候甚至被误导，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他们也不太懂得如何跨行业地整合资源、如何获取政府的支持、如何拓展销售渠道与建立销售体系。他们在品牌的打造、知识产权的保护等方面也缺乏应有的人才支持。

科创事关中美之争、事关经济转型升级。在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管理教育界应去聚焦、聚力于中国科创事业的发展。我们责任重大，机会更大。如何支持科创企业以更有效率、更高成功率的方式发展、壮大？如何推动科创相关领域不同产业之间的相互融合、去旧立新、再造升级？如何帮助科创企业突破产业边界，发挥溢出效应，促进产业升级？管理教育都有为科创赋能的机会。这也是我同十多位教师深入科创企业一线，去做分享与交流、去做考察与实证的动因：希望通过一线的实地研究，去重新认识、理解、厘清基于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后、为适应跨国公司发展所建立和积累起来的管理知识体系，其中哪些依然有效，能够延伸运用到今天的科创企业？哪些已经失效，必须去创新、升级？与此同时，我们还要去探索、建立起有效支持科创事业发展的特有的管理原理、管理方法、管理规则，这都需要管理学理论和知识的创新和叠代发展。

中国科创的使命是国家振兴。科创是国家兴盛的唯一道路。无科创，无未来。中国要与美国开展有效的竞争，并达成一种均衡的合作态势，就需要科创大发展，科创将成为中国在本世纪同美国等世界强国进行竞争的唯一机会。因此，我们要主动学习、借鉴、吸收世界各国的文化、文明，要与其最先进的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和工业企业开展紧密的交流和合作；也要运用知识、技术、实力去支持世界各国的发展，相互学习、相互借鉴、共同努力。

中国企业在传统上不太重视国内同行的交流和合作，尤其是具有竞争关系的企业之间的合作。在新的时代机会面前，我们应该打破旧有观念，努力推动同一个赛道上的同行在基础研究上实践优势互补、强强合作。在资金有限、技术有限、人才也有限的情况下，如果各种资源能够聚合起来，在基础研究领域共同进行联合原创开发并获得成功，然后在应用层面，各企业再进一步根据自己所面临的细分领域、所进军的细分市场去展开应用性的开发和生产。只有这样，中国的科创效率才能得到大大提升、科创成功的机会才能得到大大提升。

事实上，在知识经济、互联网经济时代，企业不仅物理边界被打破，组织边界、产权边界也不断地被打破、打碎、重组，科创企业因此可以更加灵敏、更加便利地去整合全球供应链资源为其研发、制造和产品分销提供支持。这些都不是上个世纪50年代以后、跨国公司崛起背景下所产生的管理知识所能加以解释和指导的，科创实践迫切需要原创管理知识的生产和研发。

这次科创革命的一个鲜明特征在于，不同赛道上的科技创新竞相迸发，相互融合、交叉影响，然后形成聚合效应。同时科创成果极大地提高了相关产业的效率和规模，不仅在所在产业内形成颠覆性的突破，实现爆发式发展，而且还会迅速扩散至其他行业，推动其他行业的转型升级，这将有可能引发新一轮经济的高速、高质量增长。科创管理教育理应帮助科创一线的科学家、科技人员成为科创企业家，因为他们迫切需要学习和应用最新的管理知识和工具，用科技和管理双引擎驱动去推动科创更有效率地获得更大概率的成功。没有一个科创领域是可以单独发展的，每一个科创领域都需要别的领域的技术创新支持。我们还要去推动不同赛道的科学技术交流融合，相互渗透，形成聚合效能，不断地推动各自领域的发展。

顺应新的时代特征，紧随新的时代趋势，复旦管理学院在2020年启动了科创战略，并迅速开展了一系列科创管理专题研究。学院教师和院外学者强强联手，一起聚焦科创企业管理所面临的热点、痛点、难点问题，开展非常具有针对性、前瞻性的研究。此次科创管理专题研究，还受到了科创企业的广泛响应。他们觉得复旦管理学院是有前瞻性、有使命、有担当的学院，都很愿意来支持我们对科创管理问题的研究。这些研究也将分享给广大的科创企业，尤其是他们的创始人、科学家、技术人员，他们缺少管理知识，迫切需要管理思想的指导和引领。

与此同时，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我与十几位教授一道走访了30多家科创企业，这些企业覆盖了生物医药、人工智能、集成电路、大数据、新材料等最具代表性、最具科技含量的领域，我们深深地被科创创业者们所表现的中国科创精神所感动、感染。在不同科创赛道上、不同科创领域里我们发现，很多原创的、具有颠覆性意义的科技成果一旦被产业化、商业化，不仅对它所在的行业带来革命性的影响，迅速形成上百亿乃至上千亿的产业规模，而且这些技术成果的应用，会很快地溢出产业边界、延伸到其他行业，带动众多行业的转型升级、科技创新，这将成为中国发展新的活力、动力所在。这也是复旦管理学院启动科创战略的动因、逻辑和出发点。

学院还成功地举办了首届“复旦科创领袖营”，所有课程全是原创开发，教师们开展大量实地调研、访谈，采用新的研究方法来研究新的问题，进而形成新的管理知识体系，经过反复比较、推敲、论证，采用合适的案例来诠释现实的问题，最终，课程获得了学员们高度评价。

学院还将进一步深入科创企业的实践，将来还要开展国际比较研究，通过对全球科创企业管理问题的共性、差异性分析，找出一般性的规律，来引领未来管理理论的发展。

一个科创新时代已经来临，我们只有问：愿不愿意去拥抱它，有没有准备好去拥抱它？我们不是从短期的现实利益出发，而是从中国与世界的长远未来去思考，管理教育如何与科创实践更好地融合、相辅相成。让管理教育与科创实践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共同成长。

面向未来，学院将加快步伐，勇往直前，努力迈向新的征程，继续聚焦国家的科创战略，持续、深入地展开科创管理的研究和科创领袖人才的培养。在全球经济复苏、科创竞争愈发劲烈的过程中，学院将率先研究新问题、得出新结论、创造新知识、传播新思想，以更好地指导、引领科创企业的发展，帮助国家各个层面、各个行业、各个地区都能更好地去实践科创战略，进一步推动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为国家崛起、民族复兴做出应有的贡献！